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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機票之前就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見妳

晚上我都不敢闔眼 很怕一睡著你就這樣安安靜靜不打擾人的去了.


每次幫妳按摩 你都會從昏睡狀態醒來 露出大大的笑容 舉起大拇指說 乖孫 乖孫 好舒服
每天晚上妳開始劇烈盜汗 我翻轉著妳小小的身軀 心理卻好沉重又無助

那天姐姐到達台灣 晚上我們一起去找妳
姐姐坐在床邊抱著妳 妳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撐起自己的身體 靠在姐姐的胸前
好開心好開心的樣子


勸姐姐回家睡覺
我的心卻慌的厲害 覺得就要失去妳了

凌晨兩點多 從書本中抬頭 覺得今天的妳好疲倦 竟然沒有醒過來叫我去睡...
原來是妳又再劇烈發汗了....
擦了又擦擦了又擦 手巾用掉了四條 妳的汗卻繼續地外滲 床都濕了 枕頭也濕了
我邊擦邊發抖 叫著妳妳卻不醒來

發了慌 將累極了的看護搖醒 請她去請醫師
醫師進來 拿著手電筒照了照眼睛 問我是不是要簽署放棄急救同意書
我只能張著眼睛說我不能決定 請等我媽媽到醫院...

媽媽姐姐和爸爸都到了醫院 也將妳接下來要蓋的往生被帶來了
然後病房裡安靜極了 只有監測妳血氧濃度 心跳和脈搏的規律聲音

為了不想讓妳受苦
我們簽了放棄急救同意書. 在一種空茫的狀態 ...

哥哥在英國說好想見妳最後一面 我開了視訊 卻看到哥哥說不出話來的表情...

只好跟阿嬤說 如果太痛苦 妳就去吧
如果願意等 那麼就等吧


醫師來來去去 怎麼也抽不出血來為你做檢驗
我問護士為什麼阿媽的尿量那麼少 她們也只是冷血地搖搖頭
換上氧氣罩 說是這樣妳呼吸會比較輕鬆

其實大家都知道到了盡頭 只是你們都在演 而我們還在掙扎

他們要我們開始將東西打包
那些阿媽用的尿布 墊子 枕頭 毛巾 手巾 衣服
裝了好幾袋 可是誰都不想離開這房間
到最後是爸爸和看護把東西搬到車子裡

中午 還是要餵食
因為限制水量 所以牛奶只好再護士交代下很濃稠地灌下去
機器開始狂亂地尖叫 我們全都緊了心
我看到牛奶從阿媽口中流出 大叫著不要再餵了
努力拍著妳的胸口 希望妳不要因為這件可笑的理由而走

醫生護士們又來了 再次看看妳的眼 而我輕聲叫了出來 因為我就這麼對上妳無神的眼
他們圍在床邊 說如果過了三十分鐘 妳的心跳跟呼吸都還是零 就是宣告死亡

媽媽茫然地轉過頭 對我說 就這樣嗎?就這樣嗎?我就這樣沒有了媽媽?



另一位護士說 你們可以試著拍拍她的背 說不定還會回來
所以我們三個 開始發了瘋一樣地拍妳 拍妳 拍妳 喚妳 喚妳 喚妳
聽到手機那邊的哥哥聲音 妳好像真的有了回應
我們更加緊地拍妳拍妳 喚妳喚妳

心跳越來越持續地跳著 呼吸好像也有了數值

妳嘴角 也真的還有些奶吐了出來

過了一個小時 護士進來 說還真的被你們拍回來了 醫師也在一旁看著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 一位一直都很冷血的護士進來 要我們全部立即停手 然後她好整以暇地重新貼著監測膠布

我問說 現在是怎樣? 要讓她死嗎?

她只是不斷重複說 你們全都不要動


總醫師進來 說妳早就走了 很早很早就走了
姐姐在我身邊生氣地大罵那位護士 我到最後也說著這幾日來沒有感覺到護理人員"視病如親"的不滿

大家都低著頭 我不知道他們想到的是自己的親人 我們的荒謬 還是祈求這件事情不會鬧大?
醫師看著手錶 宣布阿媽死亡的時間 我在心理打滿問號...就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護里長來問我 阿媽是信什麼教? 聽了回答之後就開始說著阿彌陀佛會將她接引到西方極樂世界等等等...

媽媽呈現六神無主的狀態 我只記得人們說不可以將眼淚滴到阿媽身上
然後一邊念著佛一邊幫她溫暖的身體換上媽媽準備好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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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呢 我希望妳沒有被我們拍痛

那天我夢到妳給發燒的我喝了符水
有夢到妳很開心的說謝謝我們

真是很開心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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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起飛 我都沉睡不知道 一路上窗戶緊閉 機艙幽暗
快要降落時 我才知道原來外面的世界如此光亮

雲上有天 天外有雲
我們的生命來回穿梭 有意義也好 無意義也罷

終於可以自己獨處 可以照顧自己的情緒 可以不用在父母面前假裝堅強

今天我要好好大哭一場

反正我這麼遠 哭再大聲 妳也不會聽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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