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r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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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孩裡 我算是和阿嬤最疏遠的
有時候不知道自己示愛著她 還是愛著媽媽的媽媽

但是聽到阿嬤這次再一個月內幾度進出急診室
心裡不由自主地著急 剛結束表演的身體催促著自己回家探望阿嬤一趟

好不容易把長期以來勞心勞力的媽媽趕回家睡覺
還未調適時差的自己在深夜拉了一張椅子坐在阿嬤床邊 把頭枕在阿嬤臥病嬴弱的手邊
突然小時候那些阿嬤煮飯的飯菜香 耐心教導我這過動孫女日語的景象又浮現腦海

想著想著 突然發現阿嬤的打呼聲停止
心中大驚地坐起身來 才發現阿嬤也正張著眼看我
然後把插著點滴的左手舉起 向我頭頂伸來
忙著傾身向前 讓阿嬤的手落在髮旋上 感受她慢慢撫摸著我的髮 聽著她有些焦急地說:緊睏哪！
這樣的動作與對話就不斷重複 心中不斷地被暖活著 也悲傷著

一天一天 阿嬤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越來越常說自己要飛走了 或是房間裡有壞人
她睜著地眼睛 總是越過我 看著空間中的某一處
直到我大力揮動雙手 不斷告訴她說 不要怕不要怕 我把壞人趕跑了
才會又握著我的手淺淺睡去

然後那一個凌晨 一邊幫阿嬤擦著汗 一邊覺得阿嬤反常地全身無力
醫生來將心跳監視器裝上 問著我們是否要考慮簽署放棄急救同意書
趕來的媽媽六神無主 才剛剛離開醫院的姐姐只能抱著阿嬤 爸爸則是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

勾選了 不施行人工呼吸 不施行體外心臟按摩 不施行藥物注射（強心劑） 等等等等 天已漸亮
阿嬤醒來的希望 卻是越見渺茫......
下午四點十七分 醫師宣布死亡
我們幫著身體還溫暖的阿嬤換著衣服 像是四隻無頭蒼蠅 只能任憑禮儀師告訴我們該到哪 該做什麼。

應該要努力助念的八個小時裡
我們大概花了五個多小時在聊著阿嬤生前的軼事 看著阿嬤經過祝念之後顯得無比祥和的臉龐

希望阿嬤已經放下這一生裡的繁繁擾擾。如她自己所說一般地飛昇極樂之地。


在世之人，念著想著。也都是我們的執念了。
我合掌之時，總希望其實妳並聽不見我們的祈禱--因為妳已經成為天上那調皮搗蛋的仙子菩薩。

人的一生，總是難以被輕易地總結。
牽牽扯扯，搖搖晃晃地，走過了日據時代，美軍轟臺，國民政府抵台，二二八，白色恐怖，戒嚴解嚴，蔣介石蔣經國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
在日語閩南話和中文之間
如蘆葦一般低垂 卻因此活過所有猛烈地風雨。

也許我們之慟，卻是新生之喜。